《光年正传》是第一部由迪士尼集团产出,含有同性亲吻画面的卡通片。期间这几帧画面“失而复得”的过程,或者无法通过某些国家、地区的政府审查,甚至被某些团体抗议或抵制,时不时登上新闻。打开各个戏院的日程,这部电影的排片也一反迪士尼海量上映的“荣光”,每天零星几场,总感觉和那几帧画面不无关系。 这一部《玩具总动员》(港译:反斗奇兵)的衍生作品,2016年已启动制作,经历了迪士尼整合之后的数次变动,最后总算与观众见面。这期间动画制作公司皮克斯(pixar)从大作不断的业界典范逐渐变成迪士尼的副牌,在《玩具总动员4》之后,多部长片要么草草发行,要麽市场反应疲软。发行《光年正传》令不少拥趸提高期望,因主角巴斯光年是皮克斯极受欢迎的角色,观众希望这是一部全年龄影片,现在受到“同性画面”这个标签影响,多有走避不及的姿态。 《光年正传》果真是保守观众所惊恐的“宣扬同性”之作吗?看完全篇之后,不得不对市场的这种恐同预设哑然失笑:所谓同性内容,是巴斯光年上司指挥官艾莉莎偶尔惊鸿一瞥的家庭聚会画面。在巴斯光年执行任务的间隙,他看到了指挥官与恋人其乐融融的相处,一闪即过。 反而,在这个细节之外,这部电影和很多作品对读,可以发现许多有趣的细节。尽管很多人投诉迪士尼对《光年正传》的投入和制作规格十分草率,但它的剧本编织得很精良。主线剧情似乎老生常谈,主角巴斯光年因失误让飞船迫降在一个并不宜居的星球上,他想要将功补过,所以花费自己所有的心力完成任务,这个过程中他放弃了自己的生活,被迫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合作,还要面对意料之外的危险。 这是一条科幻故事中常见的公式,大部分科幻电影可能都不例外。前不久之前在中国收获巨额票房的《流浪地球》也可以用这样的公式去拆解整个剧本和故事创作的过程。面对一种发展到极致的类型,怎样去颠覆类型本身,或者说怎样去重新思考串联起整个故事的思考逻辑?编剧怎样去面对类型中的约定俗成,体现了工业的能量,以及它是不是能够吸引有反省意识的创作者们。 在类似“完成任务是军人天职”的前设下,皮克斯怎样去体现品牌一直所标榜的人文关怀和自由精神呢?编剧首先将“完成任务”设为一个表面的主线,再让主角在过程中去反思质疑和挑战自己的“任务”。任务的意义是什么?任务的代价是什么?在一个人的生活里,任务的优先级到底如何? 自由社会的左右之争被很巧妙地放进了剧情主线,对“西方”敬而远之的人可以说那是一种“意识形态”,其他人也可以说那是一种思考世界的基本价值观:为了什么任务值得牺牲一个人,值得牺牲一种生活?是程序正义重要,还是结果正义重要?《流浪地球》从前设起便贯彻了结果正义的信念,继承了一代又一代右翼科幻作家的衣钵。《光年正传》显然是拿着今时今日的价值观去面对世界。人是多元的,世界是开放的,职业和使命都是值得重新定义的。 在电影的高潮部分,曾经奉行结果正义,但慢慢被改变的巴斯光年对战依旧紧抓结果正义的大魔王,仿若一场新旧世代的对决。你要说这种思考方式多么罕见,又似乎不是。肯定普通人的体验,肯定普通人的价值,最终这种日常与天花乱坠的幻想故事可以自然衔接在一起。 这部电影不得不被电检分级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谁不希望自己的小孩是看着这样的动画健康长大呢?为什么他们不可以从小就获得这样的认知,不要理所当然地去牺牲什么人,也不要理所当然地看清一些人。我们明明有很多方法实现自我价值:你可以追逐事业,去另一个星球;你也可以拥抱着任何性别的恋人,创造自己的人生。 (歪脑的专栏、评论和分析文章均属文章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