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90后”开始渐次迈入30岁，他们顺理成章地从前辈“80后”手里接过了婚恋成家的压力。但他们并没有扭转结婚率连年下跌的趋势，按民政局数据，结婚率从2013年的9.9‰逐年降低到2018年的7.3‰。

 

晚婚晚育、结婚率下降、离婚率高企，“单身社会”看似成为了一代人集体意志的选择。但在互联网婚恋平台“珍爱网”联合“36氪”发布的《2019-90后单身人群白皮书》中披露，单身90后头三大困扰是单身（63.88%）、穷（44.84%%）和没朋友（28.09%）。常说婚姻像围城，“第一批90后开始离婚”的同时，也还有同龄人渴望收获爱情。

 

“在工作和生活的圈子里没有异性，是单身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在婚恋网站任职的Ivan，在互联网的虚拟空间中，成为了在年轻人间牵红线的“男红娘”。走过10多年自由论坛的发展模式，这些婚恋网站逐步开启OMO（Online Merge Offline）模式，从线上融合线下，在大城市里开设了更多线下一对一红娘服务的高端会所。“男红娘”Ivan就身在其中。

 

这个古老的行业通常是女性的空间，红娘们八卦私隐、爱管闲事、苦口婆心、洞察入微。虽然现在仍以女性从业者为主，但Ivan认为，“就像李佳琦为什么能卖口红一样，男红娘对女客户有着天然的异性优势，以及更了解男人”。

 

现代互联网红娘，要的也不是专业心理学知识能力，而更像一个salesman（销售员）。业绩考核的标准已不再是“匹配成功率”，而是售出服务产品。只要付个定制费用，你就可以和“高诚意精选库”里的付费用户进行约会。Ivan形容自己的工作是“听她们的故事，把服务产品卖出去。”

 工作了4年，Ivan见了不下1000位女性客户，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倾听女性之声。在千人千面的爱情经历里，“骨感”的现实逻辑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一次又一次被验证，“为什么剩下的是我”、“门当户对论”、“25岁是女生择偶的黄金年龄”等等。Ivan也并不挑战世俗的爱情观，只是他的思维模式已经在不经意间完全女生视角，帮着女客户分析，“什么是渣男”、“如何让男生对我好的小技巧”，还有“穿衣打扮心得”。

 

以下是Ivan的自述。

 

妈宝男之外，也有妈宝女

我是Ivan，1994年出生，读的是车辆工程专业。因为性格比较偏文艺，所以毕业后就没想过进“车间”干活。2016年毕业后，投了二十多个简历出去，比如做抖音短视频的主播，或者是销售的工作，也差一点加入了太平洋保险。但收入都不是很满意，销售的工作要么大量出差，要不就是没完没了的电话销售。

当时看到某婚恋网站在招“情感顾问”的岗位，觉得这工作好玩儿，就面上了。男红娘在这行比较少见，可能我的优势就是，长得比较帅、性格又很暖男，会让单身的女性看到我有一种想要早点开始恋爱的憧憬吧。就像李佳琦为什么能卖口红一样，男红娘对女客户有着天然的异性优势，以及更了解男人。

进入这行后，先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情感顾问培训，主要是心理学和婚恋学的内容，包括：两性差异、两性沟通、择偶；自我认知，定位，觉察；安全型依恋类型的判断，通常有三个维度：正常、焦虑、恐惧；还有情绪价值，述情等等。刚开始学的时候觉得压力好大，这么多东西要吸收，并且之后还要应用。

后来我发现这是很多女生的通病——找不到自己的吸引力。

我当时自己的恋爱经历也不算丰富。大学里交往过两任女朋友，因为我是太原人，那个女朋友是上海人，这是我们分手的主要原因吧，女方的家庭不太想接受一个一无所有的外地人。当时是有点挫败的，但是做了这行后，也更理解了丈母娘的顾虑。

 
因为我自己年龄也不大，负责的客群主要是1993年到1996年的女生。她们的恋爱经历不多，年纪较小，在婚恋市场上找起来也容易。我工作的四年间，前前后后见过1000多个女生，听了1000多个故事，这里面有太多的共性。比如：到底什么样的女性会剩下，女生到底顾虑什么，以及她们的婚恋观。

我记得接待的第一个女性客户是一位22岁的上海女生，中专毕业。身高173cm，我有178cm，但是她穿着高跟鞋的缘故，站起来比我都高，让我也有点压力。
 

她非常自卑，是一个“妈宝女”。什么都听妈妈的，每个月工资5000元，给妈妈4000元。在来到我们这里之前，她妈妈给她介绍过不下30多个男生，有些她远远看到就不喜欢，掉头就走，非常任性。只有两个短暂地相处过，一个处了一周，另一个处了一个月，因为不怎么会聊天，无法吸引异性。
 

后来我发现这是很多女生的通病——找不到自己的吸引力。
 

你可能很难想象，这都2020年了，还是有很多女生来到我们的线下会所是妈妈陪着来的。一些是小年纪的女孩，可能妈妈担心她会被骗。另一些是三十好几的女生，妈妈担心她们嫁不出去。
 

“妈宝男”我们听的比较多，但其实妈宝女真也不少见，妈妈比较强势，女儿什么都要听妈妈的。
 

追求理想爱情，却不擅长谈一场恋爱

在工作和生活的圈子里没有异性，是单身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很多外地来沪的女生，下了班就回家一个人过着形单影只的生活，只能从偶像剧里找甜蜜的抚慰。周末看别人成双成对，自己只能吃狗粮。而在老家，她们的年龄早已该已婚已育。年龄、生育、舆论和社会压力都成为女性婚恋焦虑的来源。和她们聊越多，就越理解，也越心疼。
 

另一种行业内被称为“高期望、低能力的剪刀差”，因为社会经济发展的稳定，男女对恋爱质量的要求、期望值大大提高，但是他们的能力却没有同步增长。“低能力”就是不擅长谈恋爱，很宅，因为网络发达就更不需要去找人玩，高期望就是要找“感觉”。
 

年龄是第一大焦虑。婚恋网站的大数据可以很赤裸裸的告诉你，任何年龄的男性都会偏爱25岁的女性，而28岁后，女性就会着急，甚至陷入被动。这不仅仅是社会里的年龄偏见和歧视，一定程度上和生理有很大关系，女性的生育年龄是有限期的，早育比晚育好。
 

我见过一个92年美国留学回来的女生，我原本以为海归的女生想法应该更开放，但深聊之后，还是会发现，年龄的焦虑、担忧、彷徨和对美满婚姻的渴望又不可及。这是社会性问题，也是结构性问题。
 

对另一拨人来说，她们的家庭环境、工作、收入也让她们很不自信。我见过一个山西农村来沪的女性，她有三个兄弟姐妹，前三个是女孩，因为家里一心想要男孩，生到第四个才有了男孩。她担心如果对方是独生子女，会不会看不起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同样的顾虑也出现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身上。
 

在我接触中，现在的女生不论外地还是上海本地，都很独立。但性格上是有差异的，城市的女生可能更自信，农村女孩有些比较自卑。表现为，话少、沉闷，防备心重。而开朗的女生，更愿意交流，敞开心扉。
 

那些女孩做过的傻事

如果不是这份职业，我很难想象女生会在爱情故事里能遭遇这么多百孔千疮，比如被辜负和欺骗的事。在日常生活的口头戏谑中，男生可以被调侃，“做老婆奴”、“跪搓衣板”、还要面对数不尽的“求生欲测试”。但是现实里，“只懂付出，不会索取”，卑微型格的女生也比比皆是。
 

有个意大利回来的女性，长得也很漂亮。她曾经在网上被一个冒充的博士PUA过，聊了10天后，也没有见面，就被忽悠投资了20万，最后人财两空。
 

漂亮的女孩也是缺乏安全感的。她们总是担心自己有魅力吸引男生，却没有能力留住他们。她分不清那些男生是因为想“玩一玩”，还是认真和她相处，所以来我们这里相亲，希望能够做理性的选择。
 

还有一个恋爱长跑7年的女生，几乎满足男朋友所有的要求，还用“花呗”给男生买他喜欢的游戏机，男生仅仅为女生做一餐饭，就把女生感动不已，7年间也没送过什么礼物给女生。但是谈到结婚，男生轻描淡写地说家里不同意，就扬长而去。
 

被劈腿的故事也听了一沓，不知道是不是爱情里的女生智商为零。
 

有些世俗的标准是可以用来考量男生的，比如物质、时间和精力的投入。所以我一直说，女生要投资自己，买好一点的衣服、包包，要学会在爱情里索取，而不是一味地付出。
 

我开始理解了为什么女生这么没有安全感。她们要查男生的手机，女方的家庭为什么这么在乎房产证上女方的名字。出轨成本越高，男生就越会在出轨前衡量这个成本，这是经济学道理。
 

 

女生真的不懂男生。其实男性很简单，可能最需要的是存在感和成就感。给男生面子，生活中需要做决策的事情多和男生商量，不要用命令的语气沟通，这些都会提醒我的女性客户。
 

在女生的认知里，男生择偶的首要标准是外貌，但并非如此。珍爱网的创始人李松说过，以貌取人只是生物性的一面，爱情的第二个阶梯是文化性，且在恋爱期中会占支配作用，包括：成长环境、信仰系统、价值观、兴趣爱好、教育程度的相似性。
 

在择偶时，性格是爱情能否走得长远的最底层基础。还包括三观，有共同的爱好，不需要一致，但可以融入最好。比如两人都爱旅行和健身，一方喜欢，另一方可以陪伴和支持都很重要。
 

男生是直线思维，女生是曲线思维，在两性关系里，男生付出的越多，意味着越喜欢。而女生得到的越多，就越依赖这个男生。
 

我读大学的时候，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就好。做了红娘才发现，现实很骨感，也很复杂。婚姻要“门当户对”，这个认知是在工作后越来越加固的。
 

有些女生会一上来就提，要和年薪百万的男性交往，或者要有房有车。自我认知和定位不清晰是常常遇到的问题。其实年薪百万的男性，更想找有内涵和学识的女性，而不是作、虚荣和只会吹嘘的花瓶。
 

服务中两类女性择偶是最难的，一类是自身条件确实不太好，学历、工作、长相可能都不太如意。另一类是“三高”女性，她们身上有很多闪光点，视野更广阔也更挑剔。
 

当然也有些让我很欣赏的女性。她们睿智和自信，可能30多岁，却不减魅力。平易近人，谈吐素养佳。她们健身、旅行、按时吃早餐，生活过得滋润和自律，活出很多人理想的样子。有一句女客户说的话我印象很深，“没有该结婚的年纪，只有该结婚的爱情。”一个爱自己的人，不会觉得自己嫁不出去。
 

每次在这个工作里撮合成功一对，都会让我很有成就感。曾经有个微胖的女生，在这里认识到了合适的人，半年后就去领证了。在朋友圈欢天喜地地撒狗粮，我问她：“你不是说怎么都要谈一两年才结婚吗？”她回我：“这么好的男生，我不要再错过了。”每每发生这种故事，都是红娘最好的成功案例。
 

做红娘最多的心得是，爱情不是随缘的，爱情需要努力，女孩们，别再守株待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