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题材古装剧《尸战朝鲜》第二季于2020年3月播出完毕,在今年7月23日,又推出特别篇《雅信传》,作为故事前传,为未来新一季大侠铺垫。作为Netflix首部韩国自制剧,除惊悚、激烈的场面外,对朝鲜王朝的高度还原,也为观众乐道。剧中有“宫廷斗争”、“王子落难”这些套路桥段,而描写的民间困苦、豪门迂腐顽固、外戚操纵,也刻画出朝代中衰的末世景象。 本剧设定在历史“壬辰倭乱”三年后,以饱受摧残的国度为舞台。人物多有原型,世子李苍可能影射光海君(1608-1623在位)、外戚“海源赵氏”可能影射凭神贞王后崛起的外戚丰壤赵氏等。 这制造了“真实感”体验: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若丧尸瘟疫在那时爆发,会产生何种效果? “壬辰倭乱”,是1592年日本对朝鲜王朝的侵略战争。朝鲜王室被丰臣秀吉打到败逃鸭绿江,向宗主国大明求救。三军在朝鲜半岛血腥厮杀,某种意义上,除去日据时代,这是韩国史上最残酷惨烈的时期。 乱世末年,首先出现的现象,是王的消失与外戚党政。剧中国王老迈多病,朝政被中殿娘娘的家族把持,这种以某个外戚家族为核心,朝臣结党营私的政治体系,在韩国历史被称为“势道政治”。 而剧中丧尸瘟疫的源头,同样有历史原型。外戚族长赵学州为打败日军,将村民变成丧尸,摧毁倭军大营。其原型与其说是“操控活尸”的巫毒或“苗蛊”,不如说是影射瘟疫与战乱的共生:战乱中大量无人掩埋的尸体滋生瘟疫,又带来死亡。 “化学和生物武器是穷人的原子弹。”伊朗前总统拉夫桑贾尼如是说。历史中,1346年,金帐汗国(蒙古西征建立的四大汗国之一)为征服克里米亚,将鼠疫死者尸体投入守军水源,致黑死病在当地爆发。蒙古军想不到自己引爆了史上最残酷的瘟疫,赵学州也没料到丧尸战的恶果。 末世妖孽在剧中隐喻处处,而最新前传《雅信传》又揭示了瘟疫的起源,那未来的第三季又会如何展开?我们不妨从真实世界的末世史中,按图索骥。 内忧外患 历史末世走向,无外乎外患与内忧。 先说外患。壬辰倭乱后约20年,后金(清朝)在中国东北崛起,朝鲜王朝被卷入其与明朝的战乱,后金两度侵略朝鲜。后金侵略,可能是第三季主线。 再看内忧。无论中国、朝鲜,在朝政混乱、饥荒遍地的衰世,都有末世色彩的秘密宗教崛起,通过批判世俗的激进教义、许诺长生不死的“奇迹”巫术,吸引民众,引发民乱。中国白莲教、天理教、太平天国、义和团,朝鲜王朝的洪景来之乱、东学党农民起义都有类似特点。 前两季中,为对付瘟疫,降神驱鬼的法术在民间流传。第二季结尾出现的植物生死草,被认为是丧尸瘟疫的源头,其“不死药”名声已在湾商(和中国贸易的义洲商人团体)中流传。操纵生死,是秘密教派最动听的诺言。有心人利用这种心理,以宗教操纵民心,用生死草制造民乱,是剧情一个可能走向。 生死草在宫廷也能导致巫蛊之祸。君主专制时代,内廷宫女、内侍有难以忽视的能量,如与集团、秘密教派融合,可以威胁皇权。 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就试图收卖宦官“十常侍”为内应,攻打皇宫。清朝“癸酉之变”更典型,嘉庆十八年,趁皇帝前往围场打猎,天理教潜入京师,试图攻占紫禁城。打开皇城大门的,就是信奉天理教的宦官们。 剧中小国王的内侍、面露忧惧的宫女,那些有故事的内廷人员,是否会成为关键? 倒行逆施 再放纵历史想象力,会发现些不为世人熟知的史事,也可以插入后续剧情。 1640年代,沙俄向远东扩张,沙皇的东欧佣兵在西伯利亚、黑龙江流域建立殖民据点。清廷不堪其扰,在宁古塔设“昂邦章京”,准备反击俄军,然而缺乏火器部队。 他们想到了朝鲜。后金两次侵略后,朝鲜被迫成了清朝属国。然而当时清朝在中原立足未稳,而朝鲜国内秉持正统的士大夫对清朝也毫无忠诚,北伐抗清、反清复明声音时有出现。这种小规模战事,对清朝来说,可以测试朝鲜的忠诚,对朝鲜来说,是保平安的投名状。故朝鲜孝宗两度派出精锐火枪兵,击败俄军。 朝鲜称俄国人为“罗禅”。这是“罗刹”的转音,即佛教神话中食人血肉的魔族。当时俄军烧杀抢掠,甚至食人,清人视为恶魔,故有此称。罗刹习性与丧尸符合,“罗禅”的作战地点也接近湾商的势力范围,朝鲜、清军、俄国人操纵丧尸三方斗法,也不是不可能? 正如伍子胥在日暮途穷之际选择“倒行逆施”,剧中人“制造丧尸”这种违逆天理人伦之举,也有苦衷。面对倭寇,儒生只会空谈圣人之道;饥荒横行时,礼义廉耻也不能当饭吃。为了自己和他人的生存,剧中人选择了突破人性底线,甚至正面人物李苍,也不得不借助丧尸推翻赵氏。 可是,孔子曰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有些恶事如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代价无法想象。 这样的末世可能来到现实吗?也许。“丧尸”在某种意义上,有“加速主义”的特质——当一个体制/国家/社会积重难返,那么对倒行逆施的纵容,会加速其灭亡。剧中两班宫廷势力,本来权势固若金汤,却快速死于自身恶政引发的丧尸潮。至于苦难中挣扎的百姓,沦为丧尸甚至像解脱——不再承受苦难,还有机会与权贵同归于尽。反观现今各国,阶级固化也好,种族歧视也罢,乃至政治极化,社会撕裂,种种压力也快到了爆煲的一日。这也许就是“加速”的样貌? 也许,当高墙越发高不可攀、牢不可破;也许,当社会撕裂和极化越来越不可逆转;也许,当大国不再注重国际责任、普世价值而沉溺于尔虞我诈——当一切结构性冲突都走向爆发的临界点……总会有大大小小的赵学州出于野心或执念,不惜牺牲无数人的生命,用非常手段解决问题。这样的代价,谁能承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