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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香港、大陆的电影中,他们如何想像香港

电影里的香港,可以是后现代之城,赛博朋克之都,悬浮在空中的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可以是整齐洁净的中产都会;可以是是两肋插刀的江湖;也可以是知⼈冷暖的⼈情社会⋯⋯
撰文 | 叶子
03/18/2021
本文共2177字,阅读时间约4分钟

从电影工业的早期开始,城市即是其创作主题之⼀。如戈达尔的《阿尔法城》、波兰斯基的《唐⼈街》,电影持续不断地关注城市和城市⽣活。而随着电影技术发展和⼯业扩⼤,电影和城市进⼀步互相影响,银幕前的⼈通过电影,完成对城市的再想像。


如果透过银幕看香港这座城市,会发现太多⽣活其中的⼈也未必有的观察。电影里的香港,可以是后现代之城,赛博朋克之都,悬浮在空中的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可以是整齐洁净的中产都会;可以是是两肋插刀的江湖;也可以是知人冷暖的人情社会⋯⋯ ——虽然许多时候,那些借用了不同香港元素的“电影”会给观众造成某种“误读”,但这种误解未必全无意义。这是我们想像这座城市的开始,也是我们真正想了解这座城市的开始。

 

俯瞰香港,商业建筑和住宅建筑林立。(图: AFP)
俯瞰香港,商业建筑和住宅建筑林立。(图: AFP)

 

西方电影之眼:赛博朋克

赛博朋克思潮诞⽣于上个世纪,在⼆战、冷战的时代背景下,⼈们开始反思科技进步的另⼀面,对现代城市⽣活产⽣怀疑,催⽣“赛博朋克”文化。赛博朋克式的电影美学,要从1982年《银翼杀手》说起,它首先借用香港城市景观,表现资本主义时代末日,在摩天⼤厦组成的巨大水泥森林中,遍布贫民窟暗角,黑暗与色情笼罩其间,漫天阴霾将这座亚热带海岛变得阴暗、潮湿、狭窄。

 

其后就基本形成“赛博朋克”固定的电影美学模式。《攻壳机动队》、《阿基拉》都将背景设在香港;到新世纪莅临,《黑客帝国》系列延续《银翼杀手》设定,克里斯托弗·诺兰更在《蝙蝠侠前传》中,将九龙城寨倒模成了黑暗丛生的哥谭。密集楼宇,阴暗街道,闪烁霓虹广告牌⋯⋯ 狭窄逼仄的空间与⾼度现代化的景观形成对比——都是这类电影常借用的香港元素。

香港夜市。(图:Envato Elements)
香港夜市。(图:Envato Elements)

我们可以在网上找到不少探讨香港为什么成为赛博朋克之都的文章——多元文化,特殊地理位置,殖民地背景,复杂城市景观,甚至几分在日本或西方人看来堪称“异国情调”的东西,都可能解释为何香港会成为电影中的赛博朋克之都。


竹内敦志谈为什么选香港为《攻壳机动队》的城市模型时讲到,香港如沼泽⼀样的广告牌和霓虹灯,及各种符号象征,街道上的信息就洪水⼀般,⼈们生活在如此巨大且过度的信息流中,而旧街区景观与摩天大楼构成视觉的巨大反差,也体现出城市现代化带来的矛盾和压力。

 

密集楼宇,阴暗街道,闪烁霓虹广告牌⋯⋯ 狭窄逼仄的空间与⾼度现代化的景观形成对⽐——都是这类电影常借⽤的⾹港元素。

 

本地电影之眼:市井与人情

我们走在香港时,确能体会到赛博朋克式荒诞:上层是看到海景的写字楼,⼀尘不染的中产街区,灯火辉煌的维港;下层是油麻地和九龙城寨,住劏房的⼈跟满街流窜的蟑螂⼀样,在混乱不堪,鱼龙混杂的空间,生化人、机械人⼀样活着。


但在光怪陆离背后,香港绝不只是这样。本地电影中的香港常会予⼈另⼀种印象。典型如张之亮的《笼民》,特写⼀群都市底层人住在狭小得惊人的空间中。电影用悲天悯人的笔触描绘这些人的生活,笼民们有小市民的冷漠,也有底层人的仗义,他们对自己境遇无能为力,但又互相依靠、苦中作乐。

讲述香港小人物的电影《细路祥》、《榴莲飘飘》和《⼥⼈四⼗》。(插图:歪脑)
讲述香港小人物的电影《细路祥》、《榴莲飘飘》和《⼥⼈四⼗》。(插图:歪脑)

最好的香港电影,讲的几乎都是小人物的故事。不论是高度类型化的黑帮、动作片,还是周星驰、许冠文的喜剧,亦或《细路祥》、《榴槤飘飘》、《女人四十》这些新浪潮导演作品,莫不是关于小人物的城市生活。对熟悉香港电影的人来说,几乎可以此拼出市井香港的全貌:《甜蜜蜜》中黎明载着张曼玉骑车路过的广东道;王菲爱上梁朝伟,金城武吃着⼀罐又⼀罐的凤梨罐头的重庆森林;鲍起静和儿子相依为命的天水围⋯⋯


小人物的命运被嵌在城市空间中。更典型的如香港电影中的爱情,志明与春娇在后巷那根烟,颇具代表性。香港导演岸西有部电影,更为港人的爱情做了经典定义:电影讲述⼀段无疾而终的办公室恋情,电影中文名叫《亲密》,英文名却叫Claustrophobia(幽闭恐惧症)——岸西说,逼仄空间让每个香港人都患上幽闭恐惧症,我们需要在幽闭空间寻找安慰,所以才爱上与我们在同⼀空间里的⼈。

香港一座公寓楼内狭窄的公共走廊。(图: AFP)
香港一座公寓楼内狭窄的公共走廊。(图: AFP)

 

在大陆想像香港:被折射的渴望

谈到从电影想像香港,不能不说中国大陆人如何通过电影想像香港。对1970——1990年代大陆影迷来说,不少人对香港有有份来自香港电影的特殊情意结。彼时是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被耳濡目染的⼀代人从中汲取养分,而香港电影不仅促成他们对这座城的想象,港片中无数零星元素也早已嵌入他们的骨血。


看的香港电影太多了,对香港的渴望也太久了。所以,不近不远的香港总像个不能达到的故乡,那种渴望如同艾敬在《我的1997》唱到的,“1997快些到吧,我就可以去HONG KONG”。

艾敬在歌曲《我的1997》中多次提及香港。(网络截图)
艾敬在歌曲《我的1997》中多次提及香港。(网络截图)

新世纪的大陆电影里,可以看到这种渴望——《暴雪将至》(2017)的故事发生在90年代的大陆小城,女主角燕子开的发廊叫“小香港”,她的毕生愿望是存⼀笔去香港的钱,而最后梦想折堕。在这里,香港是华美瑰丽的东方明珠,是不可到达的他乡。有趣的是,直到今天,在大陆大城小街游走,总还能在理发厅、KTV闪烁的招牌上看到“小香港”字眼。


贾樟柯是著名的港产片爱好者,他的电影里我们再次发现港片与我们生活的联系,《江湖儿女》,《任逍遥》,仅电影名,已有黑帮片快意恩仇的江湖气与人情味。看过《山河故⼈》的,不可能不记得那曲《珍重》,对非粤语区的人来说,这首歌明明是某种意义上的“异国民谣”,却奇异呼应着本片的淼远乡愁;《三峡好⼈》里跟韩三明几面之交的年轻⼈,是彻头彻尾的小混混,一文不名,但总黑超遮面,嘴叼牙签,⼀身黑西装,模彷小马哥让他获得超越眼前不堪日常的力量,最后葬送在自己荒唐的英雄主义幻想里。“浪奔,浪流⋯⋯⋯”再响起时,似是为翻版小马哥惋惜,又似是为被城市化浪潮淹没的遗迹与情绪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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