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南部拍了两部电影回来,重返洛杉矶后, 制片人胡雅蓝惊讶地发现, 去年自己还需要借助“百度”才明白“是什么”的中国竖屏短剧, 不到一年, 已在好莱坞“雨后春笋”般生长。她周围影视圈的华人朋友全都拍过或正在筹备拍摄短剧,出于好奇,几个月后她也加入了短剧拍摄大军。 今年5月初的一天中午,胡雅蓝去了洛杉矶近郊的一家老旧的万豪宾馆堪景(拍摄地勘查)。她看重这里价格低廉,容纳了餐厅、酒吧、咖啡厅、大厅等不同的场景。勘景时,她撞见两个短剧剧组,一个正在拍,另一个也在堪景。宾馆的宣传经理是位健谈的中年白人。他兴奋地告诉胡雅蓝,两个月前第一个短剧在此拍摄,剧组工作人员信誓旦旦地说,这家宾馆一定会变得火爆,很多剧等着他们。那时他不以为然,因为大多洛杉矶居民对影视拍摄司空见惯。以前有电影来此取景,此后也没引起什么波澜。但他没料到的是,从那之后,这里几乎每天都被订满,全都是短剧剧组。 这种单集1-3分钟、总集数60-100集不等,在手机上竖屏观看的肥皂剧, 五六年前在中国兴起,大约从去年起登陆海外。观众通常可免费看几集,后面的则需以看广告或付费的方式解锁,价格不菲,有的平台甚至超过奈飞(Netflix)等流媒体订阅费。除了翻译国产剧外,还有大量用西方演员、 英文对话的原创外国剧。其中有“霸道总裁”、家庭伦理等中国常见元素, 更多见吸血鬼和狼人等西方熟悉的剧情。好莱坞则是主要拍摄地之一。 歪脑统计了美国地区的应用程序市场,截至八月末, 共有56个短剧的应用程序,其中大部分开发商在中国。这意味着,目前在海外至少有56个短剧平台。根据AppMagic最新数据,2024年7月,全球手机视频播放软件下载量排名中,短剧公司有两个闯进前十。其中,DramaBox以891万下载量,位居全球第六。 美国主流媒体纷纷用“占领好莱坞”的说法,给有中国血统的短剧产业打上问号。但毋庸置疑的是,在精品影视云集的美国,一度专攻“下沉市场”的中国短剧,看起来不但未被击溃,反而愈发站稳了脚跟。它是如何做到在好莱坞风生水起的?面对“亿万富翁、婆媳剧、扇耳光”这样的剧情,这些西方演员又是如何理解和自洽的呢? “实际上,双方都有点互相没看上眼” “赶超奈飞(Netflix)”——这是FlexTV的雄心。FlexTV的金主Mega Matrix, 作为第一家竖屏短剧的美股公司,在纽交所上市。北美市场显然是他们的重镇地。根据Mega Matrix最新的财务报告显示,2024年第一季度的全球营收超过八百万美金,其中美国和加拿大占比超过一半。 大多数海外短剧公司大多雄心壮志,或将自己对标海外的流媒体。贾松涛是FlexTV的首席战略官,学工程出身,曾在科技和石化公司做过高官。他在接受歪脑采访时,说比起FlexTV的其他股东,他本人更保守些,至少“在5-10年内, 从营收层面看到奈飞的尾灯。” 贾松涛不太认同“中国短剧出海”的概念。在他看来,短剧的到来并非因为中国, 而是全球的根本性变化——注意力长度的缩短与竖屏播放的普遍。 “中国只是第一波进入了这个周期”。Flex TV筹划在泰国、美国和土耳其等地开设办公室, “不要把我们理解成一个中国公司, 我们是一个国际化公司,在每个地方都是本地化的。"贾松涛对歪脑说。 不过,炙手可热的短剧产业“本地化”的愿景并不如意,过程伴随着深深的冲突和“水土不服”。 参与了两部短剧拍摄后,制片人胡雅蓝深感自己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出国前,胡雅蓝在卫视当电视编导,做真人秀和谈话节目。后来,因对中国“高强度”工作文化的疲倦,更因对电影业的热爱,七年前,她来美国读电影学院。毕业至今,她参与了七、八部长篇电影和两部电视剧的制作,大多是美国本土的项目。按照她的经验,以短剧的体量来说,在美国,即使是小成本拍摄, 也至少需要3-4周。 但目前的短剧, 这个时间只有十天上下。“精益求精, 艺术表达?” 她跟记者推理,“不需要,你只要快速完成它而已。” 短剧的整体预算较低。在制片胡雅蓝眼中,短剧是“想办法以最少的钱拍出最多量的一个产品。”按投资方的要求在美国拍短剧,她觉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贾松涛说,FlexTV一部剧的成本大约在20万美金左右,但这已是行业中是相对高的。据报道,预算少的只有8-12万美金。 这点在演员身上也得到验证,道格拉斯·郑(Douglas Jung)在美国加州出生长大,从小就有演员梦。上大学时,读传播专业的他认识了些学电影的中国留学生朋友。去年毕业后,其中一位,邀请道格拉斯参演了短剧中的龙套,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短剧——把摄像机竖着拍摄的剧情长片。一年后他已出演了14部短剧。相比横屏电影,他通常有几个月来熟悉台词,但短剧,准备的时间通常被压缩到几天。而拿到手的剧本,也常让这些外国演员皱眉。 “我的第一印象是,导演会让我改台词吗?”道格拉斯回忆。他常觉得台词“讲不通”,不太符合英文的语言习惯。起初大多在海外的短剧发行公司,大多起源于中国的网络文学公司。投资商雇佣海外当地的华人影视工作坊,当地工作坊负责拍摄,投资方通常提供剧本。FlexTV的工作模式,是由国内的编剧团队完成剧本,先用机器翻译,再人工润色。即便如此,语言障碍和文化隔阂很常见的。“美国拍剧的天才溢出,最大的瓶颈是编剧。”贾松涛承认。 像百兰这样的“本地编剧”,正是短剧公司稀缺的。她经验老道,接受歪脑采访时,要求匿名。她解释,匿名和不匿名,听到的答案完全不一样,她嘿嘿一笑。大约10年前,她来美国雪城大学读影视创作的研究生。5月毕业后,就从东岸搬到洛杉矶。从制片助理做起,跑不同片场,也试过后期剪辑,当时美中还处于蜜月期,很多中国电影在美国投资,她中美两边的项目都接,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后,她确定了自己的方向——编剧。接下来的7年,她从为好莱坞制片人读剧本开始,一路走到全职编剧。 “这些互联网公司(出身)的。”百兰在采访中苦笑,“把一个好电影给他看,他也看不出来好。”去年四月,朋友请百兰为网文背景的GoodShort写部短剧。百兰记得朋友跟她吐槽,公司编剧只会写“霸总”剧情,不会呈现故事的黑暗复杂性。写悬疑剧出身的百兰,两周顺利交稿,投资方非常满意,只字未改,片子一炮打红,成为GoodShort的榜首。此后,很多短剧投资方都向她投来橄榄枝。 绝大多数的短剧公司,背后都有网络小说平台的背景。就像是GoodShort, 它和网络文学网站GoodNovel同属于一个母公司。 短剧的剧本以畅销的网文为蓝本,这其中也有版权上的争议。 “网文其实说它叫小说, 有的时候都对不起‘小说’这个词。”在百兰看来,大多数的网络小说按照篇章收费,即使有好的人物设定,也有很多“注水”的成分。胡雅蓝觉得中国的网文,常有长篇的“骂仗”和语言的交锋,但美国观众,“不会从台词的谩骂中得到同样的爽感”。交到编剧手中的网络小说,通常质量不高,长篇累牍,需要很大的改动。 一年多的时间中,百兰跟不同的甲方打交道,她觉得这些互联网出身的投资方,大多不懂得故事创作。短剧依托的网文,仅靠情节堆砌,不是以人物为出发点的,她认为在投资方眼中,情节越多反转越好,但反转是否讲得通不重要,“重要的是观众,啊。”百兰作出惊慌的表情。在常见的”受虐女性爱上施暴男”的故事中,百兰费力理顺了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剧情逻辑,“但就算我做了这些努力, 我觉得甲方看不出你做了多大的贡献。”她悻悻地说。 事实上,百兰所说的这种传统讲故事的方法,短剧公司的投资人们也公开与之叫板。海外短剧领军平台ReelShort的创始人在接受美国《滚石》杂志采访时说,ReelShort在发展初期,“太过于集中在所谓的角色弧线和心路历程,忽视了观众真正想要看到的。” 贾松涛也说, FlexTV不预设他们懂得观众到底喜欢什么。FlexTV在中国的团队,收集了网络上大量“说剧”的素材,加以分析,以这个结果来判断观众到底喜欢什么,以此作为重要参考,设置每集的付费点。 “实际上,双方都有点互相没看上眼”,贾松涛这样描述创作者和短剧投资方的矛盾。美国的创作团队觉得,“你写的这个东西,根本不了解我们的文化。”但中国数据分析的一方,认为美国创作团队是清高的艺术家,“就想把自己的审美让观众接受”。 短剧演员的困惑:“老套的遇险少女剧情,但拯救她的不是身着闪亮盔甲的骑士” 短剧这股“风潮”也刮到澳洲。演员丹尼·钟马(Daniel Jongma)住在悉尼,他回想去年第一次在街上被认出来时的情景,他觉得自己比那两个粉丝更激动。去年冬天,21岁的丹尼还在做会计。女朋友传给他份演员招募贴,是她偶然在脸书(Facebook)上看到的。抱着试试的态度,他提交了大头照,很快收到试镜邀请,不过只给了他6个小时提交。他打完网球回家,剩下不足2个小时。匆忙中,他架起手机支架,拉上女朋友,彩排了两次后,就录制提交。开拍前5天,他才得知自己当选了《罪与爱之间的问题》(A matter of sin and love)的男主角。更夸张的是,丹尼说女主角是在开拍前一天才收到通知的。 剧中,他饰演一个冷酷无情的富翁,一面虐待一面深爱自己的“养女”。大多数短剧会选择在海外流行的社交媒体上免费播放几集,以此吸引观众下载视频软件。丹尼的两位女粉丝正是在玩Tiktok时发现这部剧的。 她们笑着问丹尼,“你是不是个明星?”更让丹尼瞠目结舌的,她们说那个视频已有百万浏览量,上千个赞。而他因为不玩Tiktok,对此一无所知。 海外短剧观众的画像至今仍不清晰,但大家普遍认同的,是女性群体。Domi Reel的副总裁霭鑫告诉歪脑记者,这个年龄群是20-50岁,相当一部分是西班牙和墨西哥族裔。31岁的拉奇· 凯莉(Lachey Kelly)在华盛顿一家办公大楼做安保,上班间歇,她喜欢刷社交媒体看电子书消磨时间,也爱看家庭伦理剧,“比方说,怀了我前任爸爸的孩子(Pregnant By My Ex's Dad )。”拉奇打开Reelshort,指着一部剧给歪脑记者看,“会让我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住在菲律宾的美国人丽莎·维拉戈梅斯(Lisa Villagomez)热衷于看中国电视剧,她也时常看短剧,“这是种罪恶的快乐。” 她告诉歪脑。 “遇险少女”(Damsel in Distress)是短剧中最常见的设置之一。女主角通常是软弱、被虐待、需要被男性保护的纯情少女。事实上,这样的角色模型并不新奇,可追溯至古希腊神话。这些外国演员虽然年轻,但已很熟悉这个套路,但令他们难以理解的是——拯救她的,并非闪亮盔甲的骑士英雄形象(通常由男二号饰演),而是冷酷残忍、面无表情的“施虐者”,丹尼就常扮演这一角色。 “对澳大利亚观众来说,对剧本中的主题、对浪漫关系以及性别角色的看法不同。”在接受采访中,丹尼用词谨慎,他一面承认自己更喜欢呈现人物的复杂性,如果能让他流露出些脆弱的时刻,会让角色更有深度。但另一面,他猜测,这是种特别的中国文化。他用价值观差异所致来让自己接受。 道格拉斯也有同样的困惑,他试图让“冷酷无情的施虐者”成为一个真实的人。在一场戏中,女主角因为道格拉斯所扮演的角色,有可怕的遭遇。“我想表现出我并不真正想这样,想对所发生的感到内疚和抱歉。”他认为这样才符合逻辑。他请求能录两个版本,导演同意了,但这场戏结束后,导演却告诉他,以后不要这么做了。最终这部分被剪掉了。“对我来说,展示这样脆弱的瞬间对我的角色很有意义,哪怕只有一秒。”但他也明白,导演才有最终决定权,作为一个新手演员,他不想被开除。 短剧的主演,通常是年轻靓丽的白人演员。他们大多是20多岁的年龄,怀揣着演员梦,刚进入社会不久。很多演员,还需要做服务员,调酒师,模特等维系生计。毫无疑问的是,短剧给他们提供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和更多曝光机会。开拍第二部短剧时,丹尼狠下心来,辞掉了稳定的会计工作,做起全职演员。不过开始,一连两个月都没有戏拍,他就用那段时间充实自己,上戏剧课程,这才明白自己在第一部短剧中演技的拙略。妮可·马特克斯 (Nicole Mattox)虽科班出身,但毕业时赶上疫情,短剧在那时的盛行,她不用费力找额外的谋生手段,仍能走在演艺之路。 “我喜欢我的角色有一点骨气,或者她身上有些其他的特点。但有时,你不得不扮演一个待救的少女。” 在追求性别平等的今天,短剧所折射的价值观落伍,但妮可找到了和解的方式——回归到人类基本的生命体验,“一个女孩,想要被她喜欢的男孩选中。” 很难讲,中国与西方性别平等意识的差异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着海外短剧的创作。“女主太强了”,百兰写短剧剧本时,这是投资方最常给她的反馈。“但在我这里,女主不能一直受欺负,不反击。”百兰坚定地说。她说更大的分歧在于中西恋爱观。在短剧中,常会出现“性侵边缘”(borderline rape)的桥段,百兰不懂为什么这在甲方眼中是性感的。她说自己要常常“教育”投资方,“在西方社会,两情相悦才是最有性张力的。 ”有人的确会采纳她的意见,但有的一意孤行,照搬中国模式,因为类似的剧情在中国已经火了。 在美国复制“中国已有的成功”? 拍完第一个短剧后,导演Angela Liu瘦了8公斤。从选角到安排拍摄日程再到导素材,原本5个人的工作量全压到她一人身上。跟中国投资方日夜沟通,不断修改剧本……三四个月的时间投入,她算了算,赚得不足加州最低工资。 “好了伤疤忘了疼”。接受采访时,Angela刚拍完第二部短剧,“手又痒了,又想导。” Angela今年38岁, 已结婚生子。此前主要导短篇,疫情时好莱坞不景气,为了照顾宝宝,她改做配音。盼着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自己想回归影视导演,“我这个岁数,还能玩几年?”Angela笑起来。最近,她发现身边跟迪斯尼和Hulu合作过的人,也开始拍短剧,“没有办法,大家都要养家糊口。” 短剧大规模进军美国市场的时间点正赶上好莱坞大罢工。2023年,好莱坞演员(SAG-AFTRA)和编剧(WGA)工会成员举行大规模罢工,要求提高薪资, 改善工作环境等。大量从业者需要寻找工会以外的赚钱机会,短剧这样的“舶来品”正好雪中送炭。“正好碰到这个机会, 让他们请到很多真正有专业经验的人,但不会收费那么高,因为他们现在没工作。”制片人胡雅兰解释。 “做创意行业的人要把面包和情怀分开。”去年,百兰一边写短剧,那对她来说只是个“打字测试”;一边给优酷自制写剧本,那是她的精神生活。事实上,至今为止,她只亲自写了两部短剧。剩下的,她只写故事大纲,剧本由她的助手来写。百兰甚至直截了当告诉投资方,她是在用他们的钱训练自己的编剧,“短剧虽然大部分都很低俗, 但节奏确实很快。”百兰觉得现在观众一直在成长,“训练好了节奏,反转和冲突,以后到哪里都有用的。” 因此,胡雅蓝也抱着类似的目的参与短剧。“训练自己现场指导技巧,这是我唯一的出发点”。接受采访时,胡雅蓝正筹备自己的下一部短剧,这次她会做导演。对她来说,短剧是训练自己的工具,技能提高了,她目前没打算长待,她想接着去做长篇,“不管是(为了)钱还是成功,短剧并不存在。” 不过,在投资人眼中,短剧产业的版图是片星辰大海,在美国的登陆才刚拉开序幕。Domi Reel的副总裁霭鑫举例,中国每年产出1-2万部短剧,但他预计2024年在美国仅数百部短剧,“仍有很大的增长空间。”霭鑫对歪脑说。 Reelshort 的创始人曾公开表明,他的目标是复制中国科技公司在美国的成功。但近年来,以Tiktok为代表的中国科技公司,在美国国内引发了很多安全隐患的讨论,也面临被禁止使用的风险。 美国主流媒体的报道中,常将“中国短剧”与Tiktok的处境类比。短剧产业的投资人,在采访中,努力想摆脱中国背景的外壳,但不置可否的是,目前的海外短剧离不开华人圈子,绕不开中国逻辑——内卷和低价竞争。 另一方面,短剧创作团队对目前投资平台“独吞收益”并不满意。“好莱坞这么成熟为什么还会罢工?” 胡雅蓝推理,“因为大家还在争取自己的权益,不想被大的影视公司剥削。”好莱坞电影分红政策,会确保主创团队,根据影片后期的票房,得到分红。去年演员大罢工中,也达成“流媒体收入分红”的暂行条令,确保电影创作者有更多福利。或许因为短剧还处于发展初期,这些目前在短剧行业还并未实现。创作团队只有前期影片制作报酬,往后的发行,宣传也大都跟他们无关。丹尼拍完短剧后,剧组两个月里杳无音信。后来,还是从亲友那里,得知投资方把短剧投放到脸书上。”我没有享受到(短剧)这个行业带来的任何红利,你的成功跟我无关。”胡雅蓝悻悻地说。 从一定程度上,这也是生意人和创作者的冲突。采访中,海外的短剧创作者大多对短剧产业“超越奈飞”的愿景不以为然。他们觉得投资人还止步于复制中国短剧模式已有的成功,缺乏对海外市场规范和从业者专业性足够的尊重。“短剧的确可以吸引到下沉市场的观众,但没有办法吸引到北美习惯于看质量高产品的观众。”胡雅蓝直截了当地说。 事实上,就连贾松涛自己也承认,现在海外短剧的生产模式相当原始。不过,“没坏就别修”,他引用一句英文谚语。他认为,既然这种方式能产生这么多收入, 说明在全球的想法还是有一致之处,“但要再往下走,一定要开第二产线。”贾松涛自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