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砲弹咻咻咻飞过来...有一颗,就掉到对面那间房子,就在对面那边。停止炮击以后,我们走过去看,砲弹整颗都还是红的,冒著烟的。”尽管事隔七十年,金门“华华理发厅”老板林壬华仍然清楚记得,1956年“九三砲战”时,共军砲弹如雨般落下的情景。 华华理发厅坐落在金门最繁华的金城后浦街区,在漫长战地岁月中,是专门替中华民国国军理平头的店铺。金门全盛时期,岛上据称曾有“十万大军”,隔海与厦门对峙;十万颗精悍平短的头颅,多半是都经过林壬华的巧手,才能够长年维持仪容。 林壬华回忆,全盛时期,他曾有一天理5、60颗头的纪录,甚至常常要带著理发工具,到军营里提供服务,“一排一排这样往下剪,手都没办法停的。” 林壬华的一生,从青年时期滚烫的砲弹到老来“阅头无数”的巧手,正如所有金门人一般,他们的命运与一场漫长的国共战争紧紧相连。他们所身处的金门岛,曾经是共军一度登陆、差点就能“解放台湾”的惜败之地。过去七十年以来,历史将这座大陆外海的小岛镕铸成一座冷战要塞,而后又被“两岸破冰”、台湾民主化的历史进程急速融化,让小岛上的街道一度同时挂起五星旗与中华民国国旗,形成一地矛盾又嘈杂的风景。 金门,实际上由大小金门两座岛屿所组成,位于厦门外海,距离厦门仅有两公里之遥。1949年后,中华民国政府败退台湾,实质统治范围仅剩下台澎金马四群岛,金门与马祖不但距离大陆比台北更近,在中华民国的编制上,亦属于“福建省”,而非台湾与澎湖所属的“台湾省”,如两支孤军,替台湾驻守在海峡前线。 1950年,韩战爆发,台湾进入美国的保护区域,同年7月,蒋介石一度考虑自金门、马祖撤军,除了巩固台湾本岛防御,并向韩战战场输送3.3万名兵力。但美国专家柯克认为,这样看起来像是对共产党示弱,且会对台湾与其他“自由世界”产生消极的心理作用,强烈反对自金马撤军。最终,蒋介石采纳此一建议,直至今日。 命运让金门、马祖成为“两个中国”对峙的最前线,也让两个群岛在1950年代时,成为多次砲战、甚至是国共两军肉搏巷战的战场。让林壬华至今仍印象深刻的九三砲战,就是这一系列战争中的重要一环。 1954年9月3日,解放军突然集结数百门重砲,向金门发射炮弹,根据后来的统计,共军在12小时内总共对金门发射了6,000枚炮弹。5日,国军奉令全面反击,除了还以重砲,空军战斗机也前往厦门进行轰炸。 国共两军在金厦间驳火,成为后续更猛烈“八二三砲战”的远因,而对于金门来说,“九三砲战”后,命运发生了更深远的转变。1956年,九三砲战后两年,中华民国政府宣布,为了“适应战时需要”,在金门、马祖实施《金门、马祖地区战地政务实验办法》,并成立“金门、马祖防卫司令部政务委员会”,采取“军民合治”制度,实施战地政务,直到1992年才解除。 在战地政务时期,军人是金门、马祖两地实质的领导,县长也必须听命于司令官。全岛民众不分男女,都必须要参与“民防队”,接受军事管理,学习用枪、传令、包扎、替军队补给等等军事技能,妇女只有怀孕才能免除服役。甚至,在军队出现逃兵时,全体岛民都必须放下手上工作,参与“雷霆计划”搜寻失联官兵,如此这般,渡过了三十八年。 “整个金门就是一座大阵地,当年,每一个金门人都是阵地里的兵。”生于1978年、战地政务晚期的金门县议员董森堡如是说,“你从大范围来看,中国跟美国冲突的时候,台湾夹在中间;但在两岸之间,你说台湾跟中国大陆冲突的时候,我们金门也夹在中间,就是这种感觉。” 这三十八年的军事生活,给金门与马祖留下了难以抹灭的印记,也让他们在“和平之后”,与台湾、澎湖的生活经验迥异,伴随著紧接而来的普选,许多金门与马祖人,选择坚定地捍卫中华民国旗帜,并对主张台独的民进党抱有冷淡与敌意,在两岸情势紧张时,一度被说成是:由反共前线变成统战跳板的小岛。 然而,金门人究竟在想什么?他们真的想要跟中共统一吗?他们是否真的不认为自己是台湾人?在战地政务解除三十年的此刻,我们来到金门,寻访旧战争的故事,也探问一系列严肃的问题: 若新战争的可能性升高,金门人会如何选择?金门真会如外界所一度预言的,将会成为“台湾的克里米亚”(编按:克里米亚地区公投脱离乌克兰加入俄罗斯,外界暗指金门也会公投脱离台湾改投中共怀抱)吗? 成为阵地:战地政务下,女老师也要扛枪守卫学生 时至今日,即便是住在台湾、澎湖的居民,多半都曾耳闻金门与马祖“过去是战地、曾经经历过长时间的军事统治”,但却不完全了解,在战地政务下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战地政务时期,全岛实施宵禁,晚上九点后,各重要路口都设有岗哨,必须持有当天口令,才能通过,口令从当时司令官的姓名到“邓丽君”都有之。然而,多半只有军方高层、或者有机会与军方接触的商家,才有机会一窥口令,一般百姓就算是生了急病、或临盆在即,也不能任意通过。 “我太太要生第二胎的时候,就是在晚上,她都已经羊水破了,军人说不让我们过就不给过,还是问东问西,我真的气了,跟他大声说,我太太就要生了!我们还能去哪里?最后才放我们过去,差一点点!”一位居民如此回忆。 除此之外,战地政务下,金门全体居民都必须进入“人人皆兵”状态,加入“民防队”,担纲军队的后勤与医护工作、替军用物资抢滩。如今踏上岛屿,看似平凡的老一辈金门人,都可说曾经是“退伍老兵”,曾与数万国军一同防守前线。 金门自卫队,成立于1953年,由县政府成立民防指挥部,并在各乡镇、村里设下民防大队与民防中队,不但有运输队、工程对等编制,也有妇女队、少女队。自1956年开始,全岛不分男女,只要到达一定年龄,便会由军方指挥编配任务,担任消防、防毒、防空、救护、抢修、运输等作业,也要扛起自身村落防御及自卫战斗等任务。 出生于1954年的许金土,就是其中一名民防队员。他从国中开始,就担任村子里的传令兵,每当军事演习时,他就要在村中的坑道奔跑传令,让大人了解当前情资,“地面跑一跑就进坑道、坑道跑一跑就出地面,只有自己村的小孩最熟悉这地形。” 而村中的坑道,就是由许金土的父辈男丁亲手挖掘。在金门,许多人家中至今尚存古老的避难坑道,都是由族中父兄所搭建,若在军方设计的“战斗村”中,坑道更是密集交错、完全不输正式阵地。 位于金门岛正中央的“琼林村”,便是其中一个经典的“战斗村”。它不但是金门第一个建设完成的“战斗村”,甚至是金门岛上其他战斗村的示范。 走进琼林村,造型优美、绵延不绝的闽式古厝总会吸引游人目光,村中亦有知名新加坡华侨领袖蔡种嘉所兴建的洋楼“养拙楼”,乍看之下,就是一子弟功成名就、返乡建设的富庶闽南村落而已。 然而,在华美的建筑群下,地底藏著1300多公尺的坑道,共有十几个隐蔽出入口,全数都设在位于交通要冲上的民宅里,只有军方与村民知晓位置。万一敌人来袭,村中的人立即全数进入坑道,展开后勤、运输、情报工作,让村口的机枪碉堡负责抵御敌人,追求“将敌人击毙在阵地之外”的目标。在琼林村周边,甚至有一些“假坟墓”,表面上是一个普通的坟地,其实内里挖空,有空间可以藏机枪手,预备等到共军一来,就将之击毙。 为了在战争时发挥“军为主、民为辅”的战略目标、甚至负责打造“战斗村”,金门的民防队队员,每年都必须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参与演习,才能完成由民转兵的任务。时间一到,全体民众被动员起来,由紧急集合、组装枪枝、进入阵地,到各种战备状况的演练,每个步骤都进行反复测试演练。 金门高中的退休教师汪宝玉,也是民防队的其中的一员。汪宝玉回忆,即便身为女性,也要从国中开始学习护理课程,预备给伤兵包扎、处理;到了高中,就开始上打靶课程,虽然是老师,但形同“揹枪上班”,万一战争来袭,就要负责保护学生。 “开始演习的话,军方甚至会派员假装成共军、或者共军前来刺探情报的人员,会来跟你攀谈、看你的反应,如果你没反应、还很开心跟对方聊天,你就完蛋了,这关算是没有通过,”许金土解释,金门岛上的军事演习十分细腻,都是“来真的”,万一测试没有通过,村长与村干部就会遭到处罚,压力所及,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汪宝玉也说,民防队的年度演习,绝非花拳绣腿,“我们年轻的时候,从装枪、拆枪、清枪、打靶,都要经过反复练习,不可能摸鱼。” 不过,她也回忆,不管怎么努力练习,一般民众的战斗实力,毕竟与专业军人有距离,“我们以前打靶,是一次六发子弹,有一次打完,我检查自己的靶,发现上面竟然有十颗子弹!”汪宝玉与“邻兵”忍不住苦中作乐地大笑起来,“我们本来觉得是她把自己的四发打过来了,后来想想不一定,可能我的六发也有好几发跑到另外一靶去了!” 虽然不可能将全部的民众锻炼成专业的军人,但这种将全体老百姓编列入队、普通村落化为堡垒的作法,在两岸交火最激烈的“八二三砲战”中,发挥了一定功效。在炮击最猛烈时,民防队便必须负责到码头抢运军需补给物资的重要工作,让正规部队留在阵地中待命,保存攻击实力。 也因此,在战争中,民防队多有伤亡,工作艰辛。而平日的演练,不但对居民生活造成烦扰,高强度的军事训练,也会造成实质的损伤。琼林村的民防博物馆中便记载,当时的妇女要一边负担家务、一边接受军事训练,实在太累,有一次,一名妇女因为太累而打瞌睡,手上的刺枪掉落到前排的“邻兵”身上,在另一位妇女身上划出了一到长长的伤口,吓坏了全部人。 女性即便遇上生理期、或小产后身体虚弱,也几乎无法得到军方谅解,“带队的都是男生,多数都没有结婚,谁听得懂你讲这个?听得懂他也不管你。”高龄79岁的金门古岗村民王琼玉回想起过去的日子,忍不住说,“以前是地狱啊!你们现在就是天堂。” 地狱般的任务所及,亦有不少人努力躲避这场“兵役”。“我为了不要去当民防队,就跟他们(军方)说我怀孕了。但这不能骗太久啊!我只好真的去怀孕,幸好很快就真的怀上了。”说起过往的岁月,高龄80岁的陈奶奶(化名),仍然忍不住偷笑了一下,“我也不想骗人,但有什么办法?做民防队太累了!我宁可去生孩子。” 一般性的民防队训练,已经够累人,万一遇上“逃兵”事件,更是让全岛草木皆兵,紧张万分。1979年,现中国知名经济学家林毅夫(原名林正义),当时仍为中华民国藉,在金门距离厦门最近的“马山连”担任连长,却泅水离台至厦门投共,给金门小岛生活投下震撼弹。 林毅夫的叛逃,不但全体金门居民都必须参加代号为“雷霆计划”的寻找逃兵行动,因传说他是“抱著篮球游到厦门”,让军方更加严格管制金门人持有篮球、水桶等可做浮板的生活器材,成为管制品。虽然林毅夫后来称自己“不需要抱球就可以游过去”,但依然让金门民众承受了长年的“球管”岁月。 走过这段地狱岁月的金门居民,一开始,对自己的这段战地经历,是十分骄傲的。董森堡观察,战地政务刚刚解除时,金门男生不必再到民防队服役,开始跟本岛男生一样,服一般国民兵役,军中长官知道他们的金门出身后,动辄激励他们,“你们金门来的,不可以拿第二名啊!” 而金马男儿也确实体能过人,“每一项体能、战技、打靶真的都是我们冠军啊!这就是我们战地的骄傲!”董森堡眼中闪现著得意的光芒。 然而,当这样的战士骄傲,遇上民主化、本土化之后的台湾,却因为金马战地记忆未能被台湾所理解,让许多老战士们出现有志难伸的郁闷,最后甚至演变成一种“被台湾抛弃”的感受,成为台湾本岛与金门、马祖居民之间的心结。 台湾的克里米亚?新起的战争,尴尬的命运 1987年,台湾解除长达三十八年的戒严,街头民主运动生猛有力、不断探索社会未来发展的可能。然而,与此同时,金门与马祖的战地政务体制并未同步解除,这导致了“大前线”与“大后方”开始出现巨大的时间差。 举例来说,1988年,作为在野党的民主进步党,在思索国家未来时,提出了“金马撤军论”,即两岸应该走向和平、国军应该自金马撤军,让金门与马祖“非军事化”。但在未经沟通的情形下,乍然在媒体上接收到此一信息,对于金门与马祖两岛来说,很容易理解成是台湾“过河拆桥”、抛弃阵地的行为。 再者,两岛的经济发展长期受到限制,金门并未搭上台湾经济起飞的列车,在地青年王苓说,台湾人亲身体验的“经济起飞致富”的过程,对她来说,只是课本上的名词,“直到去台湾读书、认识台湾朋友之后,才知道,很多人的长辈真的在经济奇迹里面发了财、或破了产,原来奇迹是真的。” 身在前线,无缘“发财”,许多金门人的生计与驻军紧紧相依,万一真的贸然解除,对当地的经济亦是巨大冲击,转型观光,亦不那么容易,但台湾舆论对金门与马祖的茫然与焦虑,始终理解不深。 “金马撤军论”出现后,让许多金门人选择对“台独”思潮冷眼相看。再者,由于地理上的阻隔,让金门相对与厦门亲近、与台湾本岛疏远;加上金门与马祖未与台湾本岛一样,历经过五十一年的日本殖民统治,在许多细微的文化、语言与惯习上,都和台湾本岛有所区别。加上战地政务时期,台湾民众并不能随意到金门旅游;金门人要到台湾来,也必须办理户籍让许多金门人原本就对台湾有一定的疏离感,在台湾本土意识高涨的年代,形成了不少冲突与误会。 举例而言,许金土便和许多金门人一样,认定自己“不是台湾人”,但这并不意味著他们愿意投向中共的怀抱。许金土解释,自己的户籍是“中华民国福建省”,“跟台湾没有关系”,在地理上,法律上也将“台澎金马”四岛并列,金门岛确实不属于台湾岛的一部分,“我会说自己是金门人,也可以说我是福建人、中国人—我说的是中华民国的那个中国—但我不是台湾人。” 这些曲折而有漫长历史脉络的想法,让金门老一辈选民对民进党与台独运动始终保持距离,甚至颇有敌意,让金门成了许多台独份子眼中“又红又统”的地区,甚至担心它成为“中国渗透台湾”的跳板。 2019年,知名的台湾80后独派政治人物、台湾基进党陈柏惟,便在脸书上贴出一张照片,背景是金门的模范街,悬挂了吸引陆客的五星旗,图上写道“你相信这是台湾吗? #金门 #台湾人醒醒”,在陈柏惟与基进党看来,金门无疑就是中共“红色渗透”的前线。此一言论引发不少台湾民众恐慌,却也让金门民众强烈不满。 一名在模范街的商家,在三年后回顾当年台湾基进的作法,仍十分愤怒地批评,基进党只是“作秀、一点也不了解金门”,他认为,世界上许多观光区都会摆出万国国旗待客,“我们挂五星旗,不代表我们认同那个国家,只是吸引陆客的噱头,为何要被放大?要比赛打共匪,我们金门人打死的,远比台湾基进这些屁孩多得多!” 这是不少老一辈金门人在面对“红统”指责时,一个相当普遍的反应。作为今日“中华民国台湾”国境内,少数跟共军交手、且成功防守的地区,金门人的傲气未减。面对战后的和平,不少中壮世代也倾向“把握机会、多谈经济、少谈政治”,支持与对岸“小三通”、多方交流。但对于未曾经历过战地政务、且接受新一代本土 / 民主思潮长大的金门青年,这样的撕裂十分痛苦。 一名关心社会议题的年轻人就回忆,她曾经在2019年左右,参与一个支持罢免韩国瑜、挺同婚的社团,却被社团内的热血青年呛声,说“金门人滚回中国”,让她觉得很受伤,“尽管其他人来调停、要他道歉,我就退出群组了,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团体里。” 有这样经验的金门青年,不只一个。他们在家族中要面对保守、亲国民党的父母,但到了台湾的“同温层”中,却发现台湾本岛的青年也可能对他们抱有怀疑与敌意,两面不是人。 世代之间的撕裂,也创造了统战的缝隙。自2014年克里米亚公投决定“脱欧入俄”后,国际学界与智库圈掀起“金门是否会成为台湾的克里米亚?”讨论,就是担心金门受中共统战策略影响太深、与台湾本岛的隔阂太大,万一有朝一日,也启动了“脱台入中”的公投,将会是一大危机。 争议所及,2020年,陆委会甚至委托金门大学进行“中共推动金马“小四通”相关措施对台湾之影响及因应建议”,最终虽然做成“金门不会克里米亚化”的结论,不过,台湾本岛与金门之间的嫌隙,仍然存在。 也正是在报告制作的同一年,台海战争情势益发紧张,中共军机接近台湾领空的事件频传,仍在上一场战争的记忆中纠结的金门人,如何看待新一场战争可能开端的局面?曾经经历过砲战的中年人,觉得自己对战争有认识与判断能力,并没有外界想像得那么危险。例如,林壬华便认为,“战争要开打前不是这样的,不会打啦!” 然而,尚未经历过战争的青年世代,亦自有其忧愁与烦恼,更担心自己被台湾抛弃,成为前线的卒子,“或许共军一打,台湾还有防守的机会,但我们就真的要与台湾成为两个国家了?想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想、是什么感觉。”一名90后金门青年感叹。 而刚刚与北京丈夫生下一对双胞胎的新手妈妈王苓,对战争的想像与避难的规划,自有其曲折与为难之处,“我们也想过,如果战争来了,是带小孩子要去台湾呢?还是跑到北京?还是留在金门?”王苓说,“我们想了一圈,还是留在金门最安全。” 王苓仍然记得,父亲曾经告诉她,八二三砲战时,全家人曾经到台湾避难,也在避难期间找到了稳定的工作,本来考虑就此留下,远离危险的战火。但到最后,“爸爸说,阿嬷想要回去金门跟其他亲戚一起,不想留在台湾”,于是全家又重回战火前线,生活至今。 如今,自己也育有两个幼儿的她,深切明白了这种心情。“你说金门危险吗,确实,是一直都很危险。但对金门人来说,离开,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地缘政治的战云无限变幻的此刻,金门人仍在这小岛上,如此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