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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斯基打分大战:对于涉嫌性侵的人,艺术和人格还要求我们分开看吗?

男性导演的性罪行,往往与他们的导演身份密切相关,业界中的女性面对导演难免渺小,而面对波兰斯基,她们绝对有理由不安。这样的不安、反感,未伏法的波兰斯基必须面对。
撰文 | 郑侑安
09/09/2020
本文共1513字,阅读时间约3分钟

评分网站豆瓣曾经有一场知名混战,在《陈情令》的条目下,好评与劣评争相出现,同人志读者们与肖战粉丝互相较劲。与此同时,豆瓣上的另一场混战也在进行,两派影迷正在电影《我控诉》(J’accuse)条目下较劲——《我控诉》没在中国上映,不少打分用户也没看过——部分人疯狂给出一星,部分人不断给出高分好评。法国凯撒奖的争议,让中国影迷也沸腾了。

J'accuse movie poster
电影《我控诉》


主因来自导演罗曼·波兰斯基,他的电影获凯撒奖十二项提名时,业界对组委会的积怨有过一次爆发。颁奖当天,宣布他获得最佳导演奖的刹那,演员阿黛拉·哈内尔(Adèle Haenel)愤怒地起身离席——她在未成年时遭受过侵犯。场外,愤怒的女性团体也发起了示威。这也许是法国社会对 #metoo 运动迟来的回应,是长久以来潜藏不满的爆发。

波兰斯基的电影获奖时引发了女性团体的示威。
波兰斯基的电影获奖时引发了女性团体的示威(图:REUTERS / Charles Platiau)

 

#metoo 运动在美国最激烈时,法国没有随之震荡,文艺界100多名女性更联名在《世界报》刊登公开信,批评运动矫枉过正。现在波兰斯基的争议像一次时间轴延迟,一次早该发生的跳帧。


《我控诉》的故事主题,再加他的身份,不由人不尴尬。电影改编自法国历史上的著名冤案“德莱弗斯案件”,犹太军官德莱弗斯被军事法庭枉判为间谍,引起了法国社会长达12年的动荡。不少观众认为,犹太裔的波兰斯基疑将自己比做蒙冤的军官。

 

导演波兰斯基
导演波兰斯基 (图:REUTERS / Mateusz Skwarczek)

可波兰斯基的情况却不同。1977年他在美国被指控性侵13岁少女,原己打算接受认罪协商,却在宣判前出逃,定居不会被引渡的法国,开始了他生活和事业的另一阶段。近年他又面临过几次指控,都不了了之。十年前美国有意让他回国受审,波兰斯基依旧拒绝。 


不少打高分的中国影迷强调,艺术与人格要分开看待,他的行为不能掺杂在作品的评价中。他们可能没察觉,这种绝对“客观”其实是无形偏袒。


相比其他艺术形态,电影没有那么抽象,波兰斯基的作品尤其具体,具备叙事和意识形态力量。成名导演的电影作品,通常凝聚大量财力和人力,普通人难以抵抗这种力量。

但现在假若他拍女性题材,又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如今,受众不再是流行文化的次要部分,他们与作品越来越无法分割讨论。

凯撒奖除了波兰斯基,没有其他选择了吗?同时入围的有性别议题的大热之作《燃烧女子的画像》,关注弱势群体的《标准之外》,聚焦神父性侵的《感谢上帝》,直视以暴制暴的非人道行为、代表法国角逐奥斯卡的《悲惨世界》。非波兰斯基不可吗?当年出逃的行径,令人难以察觉他的悔意,凯撒奖继续嘉奖他,增加他的光环,确实会令很多女性感到不安。

同时入围的作品:《燃烧女子的画像》、《标准之外》、《感谢上帝》

 

男性导演的性罪行,往往与他们的导演身份密切相关,导演岗位令他们具备决策权,能调度大量资源,业界中的女性面对导演难免渺小,而面对波兰斯基,她们绝对有理由不安。这样的不安、反感,未伏法的波兰斯基必须面对。

 

强大的导演光环和过往的污点,也让他的很多作品难以讨论。逃离美国前,他拍了许多女性主体的电影:《冷血惊魂》《荒岛惊魂》《罗斯玛丽的婴儿》《什么?》等,皆从幽闭空间来描写冷战时期女性的身份认同和心理恐惧,令他声名鹊起。但现在假若他拍女性题材,又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如今,受众不再是流行文化的次要部分,他们与作品越来越无法分割讨论。波兰斯基在这些题材面前已丧失了优势,甚至丧失了资格。


略为巧合的是,最近进入全球院线的《隐形人》(The Invisible Man)恰恰是六七十年代女性幽闭恐惧的再现和更新。女主角想尽办法逃离控制狂男友,却惊觉男友在自己的人生中无孔不入,如影随形。它确实也隐喻着,没有明确界线和规则时,女性所面临压迫和暴力。很多艺术家在涉入流行文化时,自己的意见也深入其中,这可能会强化那种无形压迫。要不容置疑地将艺术和人格分开讨论,需要太多前提。


我们假装泾渭分明已经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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