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反修例运动,街头曾经是香港抗争者最主要的战线。 然而,随着2020年疫情和港区国安法的来临,曾经参与运动的抗争者,迎来执法者的拘捕、检控、囚禁。 根据惩教署工作回顾,2020年全年收至惩教院所(包括还押及定罪)的共有11967人,香港每日平均还押在囚人口也由2011年的1436人上升37%至2020年的1962人,创下近十年纪录。惩教署報告指,还押人数增加源于反修例运动被拘捕个案陆续进入司法程序,预计此数字还会进一步上升。 在2021年的香港,支援在囚抗争者的支援网络,已慢慢连成一张绵密的网。有团体提供坐监物资、争取囚权,有区议员继续组织公民社会,有支持运动的“黄店”聘请有案人士,市民也自发前往法庭当旁听师、追车师,写信给铁窗后的抗争者,提供情绪出口……他们像一张拉开了的网子,牢牢接住每个面对苦难的人。这是四个支援者的故事。 邵家臻:过来人栽种绝处的花 2021年2月28日下午,多名参与2020年香港立法会民主派初选人士提早前往警署报到,不足一小时,便传出他们将被落案起诉的消息。前香港社福界议员邵家臻几句脏话熘出唇边后,按捺着心内的悲恸,回到石墙花办公室,默默点算物资。“薄荷味纸巾、电芯、鱿鱼丝⋯⋯”37位家属想要物资,数来数去,他们这裏只有十包;他一边数,一边忆起过去因为占中案入狱的日子,内心捏得更紧。 石墙花2020年12月开张,为所有因社会运动被捕的人士或有关人士提供各种支援,包括还押物资支援、情绪支援、个案跟进、以及福利申请等。邵家臻說,最初创立石墙花是抱着三个宗旨,一是生意,二是服务,三是倡议。最初,石墙花开张两个月,只有两个物资货架,2月28日突如其来的大拘捕后,他和同事慌忙增设六个货架,和更多不同的团体合作,建立更适切的物资库、配对笔友、家属情绪支援系统。现在石墙花每月为大约100余位家属提供在囚人士所需物资,他们都不用付钱。 石墙花是个“Give and Take”的场所,有需要的人来了,就有人帮助他们。“石墙花像一户窗,让墙内的人看到墙外,墙外的人看到墙内。用运动语言就是,即使身陷囹圄都不割席,”邵家臻反复说了几次。 很多时候,坐监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坐监是一个家庭的事。47人初选案发生后,邵家臻认识了很多被告的家人。“大家做议员同事时,最保护就是自己的家人,我甚至连原来谁已经结婚都不知道。”但那几天,石墙花为家人们举办简介会,大家一块儿抱在一起哭。他和同事将愤怒无力的情绪都压下来,先把在囚所需物资物资通通找齐,向同路人询问,将荔枝角、长沙湾、深水埗所有商店都走遍,连伤心的时间都没剩多少给自己。 香港监狱对物资规格非常严谨,像一包时兴隆金龟唛鱿鱼丝,只能入7克装,多一克、少一克都不接纳。200毫升润肤油规定要包装上要写中文字,同一款但写了英文字就不行。电池要平装,特别版或是画上公仔的不能送。 家属已经够多事适应和烦心,石墙花看在眼内,就代为负责收集物资的一环。邵家臻举例说,女监狱规定扎头发橡筋只能是红色,但市面上买不到整包都是红色的橡筋。同事便买来一包包彩色橡筋,和义工一起逐条逐条挑出来储起。 坐牢彷彿是个招魂的西瓜,一抛进水,很多家事、家庭的苦难都会浮到水面来。不只是初选47人案,石墙花总会花资源疏理处理各种无以名状、又非常重要的事,这大概和邵家臻与同事均是社工出身有关。 邵家臻记得,有位在囚抗争者的爸爸每个月来石墙花为儿子取物资,他多数都会再来多次,补领一些物资。他每次都穿同一套汗衫,不健谈、不多话,有时会在室内来回踱步,感觉踌躇,似有说话难以启齿。“后来我们发现,他不是只为儿子取物资,他经济很拮据,也想为自己取一份,我们便给他一些超市礼券解困。”他见过数之不尽这样的家庭,一人囚禁,家庭顿失经济支柱,生活陷入困境。也有在囚人士写信出来说,他的太太患了病,不能上班。“太太甲状腺有事,不能上班,没钱看医生。探监时他见她眼睛凸出来,很担心,我们便尽力传话,为她转介医生。” 邵家臻和其他倡议者有点不同,他是过来人,曾经因为占中案入狱,在赤柱监狱经历了163天禁锢的日子。他出狱后,仍会作一些公务探监,探望在囚人士:“我的开场白是这样,我是邵家臻,413100,这是我的终身老lum(编号), 我在赤柱受过,关于狱中的一切,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帮忙。”他记得,很多人听毕,都会抬起头,扫视他两眼。“我觉得,我有一种当事人的同理心,和在囚的人有种click。后来我想通,我当时坐监是为了预备自己现在支援别人坐监,为他们争取。” 那些曾经受过的苦难,并不是毫无意义,他如此相信。例如,今年截至5月19日香港已录得7日“热夜”,石墙花就立即乘势提出过改善监狱酷热的方法,方法具体,全是邵家臻第一身体会。 组织在香港有不同程度的风险。邵家臻却自嘲,石墙花是一个很“蛇?”(细胆、懦弱)的组织。他托一托鼻樑上快要掉下的眼镜,一丝不苟道。“石墙花开业,有没有招牌我们要讨论,有招牌怕人捣乱,没有招牌怕别人找不到;接不接受访问,我们又左思右想,有时怕太多关注,有时又怕没人支持;出帖呈现惩教对M&M巧克力的规格太苛刻,我们怕招惹麻烦,但是找到像整个泳池般多的M&M回来,又会好感动。” 47人初选案后,邵家臻每晚睡觉时都磨牙。每天早上六时都扎醒,看看有没有警察按门铃。但是他未想过要放弃石墙花。他甚至想过,为自己收拾一袋入狱的物资。“我觉得,我们做的事,像拾起一块石,把它丢到水中。今次丢这里,下次再丢远点,下次再远一点。我们暂时无法一下子丢石到达对面的山岩,但我们可以选择继续拾起石块。” 旁听师 / 追车师:被捕者的突破 2020年7月,国安法在香港通过后,街头抗争几乎绝迹,那天开始,阿欣就当上了法庭“旁听师”,一星期前往法院两三天。她穿一条碎花裙,肩上披一件外套,坐在庭上的公众席,手中握着笔,抄抄写写,有时更会帮手当“直播员”,将聆讯内容传至Telegram给关心案情的大众知道。审讯后,她会换上黑色长裤,跟在囚车旁,手举得很高,亮起手机灯。她手挥动的幅度,让人想起日本人送客的礼仪——要挥手直至对方消失在视线中,无论对方有否看见。 过去大半年,她踏足过大部份的香港法院,储了接近一百张五彩斑烂的公众席票据,宛如她私人的连侬墙,偶尔阿欣还会在小小的票上写下案情,提醒自己,那些人永远都不会是编号,而是有血有肉的生命。 像她这样的“旁听师”、“追车师”,根据阿欣的不完全统计,全港大约有20个,有年轻人与学生,也有银发族参与。阿欣第一次到法院听审是在2019年7月31日,声援7月28日在上环被控暴动罪的抗争者。那天悬挂着三号风球,东区裁判法院毗近海旁,风雨如晦,雷声轰鸣。来声援的人,却比想像很多,她进不了内庭,就在外面帮忙撑伞掩护被告离开,“拉了个被告去隔壁的快餐店,还借电话给她打给家人”。明明事隔快要两年,她将每个细节记得很澄明。 其后,国安法压顶,她觉得街头运动难以一下子死灰复燃,便转到法庭支持。她形容,自己关心较少人关注的案件,“很多无名手足,尤其是判刑、裁决等等,因为那些人最需要支持”。 她最深刻的审讯是,今年初多名人士被控2019年11月11日至14日在理大内参与暴动,而且当庭只有一人获准保释。“那天内庭人很少,被告都不是有名的人,而且亲友都很零星。前面的被告,全部不获保释,直至最后一个获准,他站在被告栏哭着说,多谢法官大人。叫人心痛。” 审讯完,已是傍晚,天空浮现一抹幽蓝色,预备步入漆黑的长夜。但是,街角间却滞留了很多人,他们亮起手上的灯。“那一刻,我感觉到全港的追车师都来了,希望静待理大被告出来,这条路,并不是只有他们。” 追车师会计算跑的节奏,以九龙城裁判法院来计,车可以拐左或右,拐左的话,她可以追到法国医院前的交通灯位。囚车里的人,真的看到宛如星星的灯火吗?阿欣说能看到的,因为她曾经也坐在囚车里面。 2019年十月,阿欣在现场被警察拘捕。手腕被扣上索带一刻,她仍然感到难以置信。“如何请假?工作怎么办?是不是要坐十年?”意念在脑内不断盘旋。她被带上长条形的猪笼车,车窗贴着茶色玻璃,车子要开动了,人群围了上来,手中的光点不断挥动。那一刻,阿欣不觉感动,却有种莫名的愤怒:“屌!你们现在才出来有甚么用?如果你们早些出来,我可能就不用被捕。” 后来,阿欣踢保了,没有被正式检控,但是却因为曾经被捕,丢了稳定的工作。她不方便透露职业,但那是一份专业且高薪的职位。这一次的经历,对她有种非常深远的影响:她没有再像坐在囚车上时怪责后知后觉的人,她只想做好自己,化成那点光,无论发亮还有没有用。“不想经常听到人说法庭没有人,不想坐以待毙,唯有做吧,一往无前。” 她跟随着理大案不获保释的人,去到区域法院。听审时,她听到很多被告人的身世,例如他们被检控高达十年刑罚的暴动罪,仍然在关心家中弟妹没有人帮助他们温习功课。 陆陆续续,很多人在案中获准保释,唯独一位女生,因为2019年10月被捕过,理大再犯案,所以不获保释。阿欣只感同病相怜,抄下她的资料,寄信给她。“因为我都是差不多前后日子被拘捕,甚至可能在臭格中相遇过。她坚持理大都要出来,明知自己面对风险,可见她的信念。”她成了写信师,在信中写了一些无聊趣事,包括她做追车师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在阿欣眼中,街头运动暂时竭止了,但是一天有人在法律制度下受到制约,一天运动都在进行中。“去多点旁听,不只是帮人,而是帮自己,知道控方如何举证,如果抗争会捲土重来,你都会知怎样保障自己。不要只是高呼法治已死,死之前,你都要研究一下,它本质是怎样,我们在追求一个怎样的体制。” 区议员林进:幸存的愧疚 林进是元朗区议员,他在2020年七月,与天水连线组织的战友伍健伟一起参与民主派初选,伍健伟在名单上排第一,他排第二。 2021年2月28日,多名民主派获落案检控“串谋颠复国家政权罪”,包括伍健伟。连续一星期,天水连线的成员都在法院外通宵排队拿法庭旁听票,直到几天后于高等法院应讯,林进终于看到伍健伟的真人,不是电视屏幕上的黑点。一如所料,伍不获保释,被押走前,他连忙向家属席飞吻,林进笑称他们有“回吻”,不想让他孤单。那时他觉得,那是他唯一可以为伍健伟做的事。 三个月下来,剩下的区议员顿变支援者、探监师。这对曾经密不可分的战友,一个进去坐牢了,另一个,把握每口自由的气息,续他们的未竟之志。做着做着,他才明了,还有很多事要为伍健伟做,为香港人做。 47人初选案后,林进第一次去到荔枝角收押所探伍健伟,见到排队、领取物资、等候室,都人山人海,他内心满是纳闷:“除了慨叹为什么监狱好像有这么多政治犯,都认清了一个事实,坐监是一件必然的事,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一天仍然在抗争路上,一天继续抛头露面,坐监是我们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那时,彷彿有把声音敲打在他的心坎上——如果牢狱最终避无可避,他开始想着如何继续有系统和在地去支援墙内的人。他大约每两星期会探望伍健伟一次,探访的十五分钟,大半是理性的政治讨论,余下的会谈论外人看似繁琐、墙内的人却觉是救命草的需要。 “我们为他入了一部收音机、电池,但是他常投诉很快没电。所以他要求要个电台节目表,好让他调较到合适的时间收听,为什么我们没有注意到?”这些墙内生活所需,后来激发了林进和其他成员,成立了一个叫“手足万事屋”的计划,帮助其他身陷囹圄的人,细微至母亲节“代子送花”,创意至陪在囚人士的父亲看场球赛,他们都尽力实践。 过去,林进也从其他在囚人士或释囚口中,得悉墙内生活何等刻板枯燥,所以一直着力推动天水连线和组织“燕子生命”合作:“有个计划叫机顶盒,我们将一些无聊影片,好似《试当真》,誊本、图文并茂印刷做信件,寄给他们笑一下,让他们吸收悠闲的内容。”不过,今次若不是这样第一身支援伍健伟,他们大约不能如此靠近在囚人士的想法。 林进曾经多次被拘捕,背上暴动、阻差办公、组织未经批准集结等等的罪名,但作为初选名单的第二名,他时常被一种幸存者的愧疚所缠绕。“我会问自己,为什么别人在坐监、我们却完好?一天在墙外,一天也承受着这种情绪。” 他不是想歌颂坐监就等于解脱,但这两年香港人都是如此病态地活着,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懂得将愧疚转化成力量。如今,他决心踏进另一个风眼,参与区议员宣誓,不论结果如何:“我觉得,区议员有部分关于社区连结的事,是无关政治的,但都是为了未来民主发展埋下很多种子,建立一个公民社会,很多是漫长铺排的东西。” 他说,有时坚持的原委很简单。 他仍然时常想起,2019年很多人围在天水围西铁站外做家长车,接载抗争者回家,那是他从未想像过的天水围、从未见过的香港。只要想起这些这些片段,进退间,他不难决择。“运动中有很多无名英雄,我的付出根本微不足道……此时,好像有很多人牺牲了,因为政治付上了很大的代价,所以我们还是自由的人,更加没有资格说退后、说放弃。” 但是,如今代价愈来愈大,真的值得?“没法想值不值得,这场运动给我们最大的反思是,如果去想值不值得,我们都不会走出来。值得?没有人是值得坐监,没有人是值得流亡,所以我们不是用值不值得去衡量,而是这件事值不值得我们继续努力。”他带点倔强地说。 林进的手臂曾经被催泪弹灼伤,伤口癒合后,留下一道疤痕。后来,他把它纹成一个弯曲的纹身,实实在在提醒自己,那年的硝烟,炼成今天更加顽强的人。 Jimmy Jungle:“黄店”补位,预备未来的土壤 Jimmy Jungle是“黄色经济圈”的零食店,但它绝不只是一家零食店。它最广为人知,就是于47人初选案、理大抗争者即时还押时,迅速为石墙花提供各种物资,而且并不限于零食,还包括各种合惩教署规格的牙膏、沐浴露。 所以说,它厉害在,早于2020年已经开始此服务,以批发价取得货品,每个月大约为40、50位还押者提供物资。直到今年三月,将货品迁至石牆花,让家属更易取货,他们则功成身退。 是回去做零食吗?不不不,Jimmy Jungle說。 他们开始聘请多位被捕者、保释者及释囚,希望为在反送中运动中付出过的人,提供各种职场机会及经济援助,同时为其他较少人认识的黄店做宣传。他们预计,往后将有更多人从狱中出来,希望预备更好的土壤。 现时,Jimmy Jungle聘请了七位有罪在身、或曾经被定罪的年轻人做兼职员工,当中有坐完监、判刑后、还押过、保释中或是等待漫长审讯的人。遇上这班年轻人,令店主Michael回忆起当时开黄店的初衷。2019年下旬,他有位好朋友被捕并不获保释,当时那位朋友很担心,若果运动完结,坐监后可以如何维持生计?“当时我希望开一家黄店,可以成为坐完监的人出来后的避难所,假设赚到钱,而对方又不嫌弃,我便将这间店给他。”就这样,2020年2月,Jimmy Jungle诞生了。 过去一年,它实实在在为年轻人遮风挡雨。 有两位年轻人,拥有很高学历、非常亮丽的成绩表,然而身上背着暴动罪,最高刑罚达十年,还要在很多年后才开始审讯,人生规划一下子刹停了。因为他们需要定时到警署报到,基本上无法找到一份正常的全职工作,Jimmy Jungle就聘请了他们。 “他们能力很高,我们很信任他们。而且很会思考,觉得做黄店也是在为运动出一份力。老实说,不是我们帮他们,是他们在帮这家黄店。”Jimmy Jungle另一店主阿希说。如果黄圈市场上有更多不同的工作机会,而不是只有Jimmy Jungle这类仓务类型的工作,年轻人可以有更多元化的选择,Michael补充。 他们当中一位女店员是一位释囚,出狱后开了一家网店卖香油,但是生意不好,他们特意聘请她,让她维持生计,也用Jimmy Jungle的社交平台无偿帮她宣传。“明明这班人最有资格用黄店牌头做生意,但是他们却因为入狱,错过一些开店的良机,现在出来了,黄色经济圈的市场变得饱和,曝光率很低,我想可以帮助他们、支援他们,”Michael娓娓道来。 话说从头,Jimmy Jungle由四位素人创立,他们各有正职,本来没有任何营销、仓务、网店经验,初创成本只有十万。然而一年间做到收支平衡,略有名气,可谓黄圈奇葩。 但是他们坦然,正是因为他们各从正职获得稳定的收入,才可以任性地开一家不足以养活任何一位拍档,但又可以一直运作支撑运动的黄店:“买零食$250免运费,我们只赚大约$60,真的可以全部钱都放到手足身上,”Michael道。 “我们四个真的不是特别能干的人,正是这样,我们想让人知道,我们做得到的话,很多人都做得到。只要你肯试,创意就会来,见步行步,就会摸出路,”阿希续说。 Michael最记得开初帮忙做跑腿,送物资给家属,有位爸爸捉着他聊天。“他的儿子入狱了,但是他心里清楚,知道他没有做错,一直以他为荣。他跟我说,你们在做正确的事,要加油。”那一句加油,Michael一直牢牢记在心中,坚持至今。他那时渐渐明白,原来有些人受到影响,甚至牺牲这么多,但信念可以这样强大,坐监的人,绝不是只有“好惨”的观感。 “对,我接触过不少释囚,他们出狱后,不是想别人可怜他,他们其实不介意牺牲,不想大家再拿他牺牲了好惨来大造文章,他反而想我们努力为他讨回公道,做回他的份儿,”阿希接口。 最近,Michael的脑内时常浮起一个画面:2019年6月12日当天在金钟,比他年轻一大截的小伙子站在最前线,回头一脸无助地问:“你们这班大人去了哪里?” Michael想让他们知道,walk the talk,他们真的努力实践,大人还在。 (尊重受访者意愿,文中阿欣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