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亚洲 今届奥斯卡大赢家,几乎是亚裔担当。《妈的多重宇宙》获最佳影片,杨紫琼和关继威分别获得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配角。导演两个 Daniel 之一也是亚裔,父母是台湾人。两名跟香港电影交集甚深的亚洲演员,在一部美国荷里活(好莱坞)中心看来稍为边缘的小本电影,大放异彩,获得巨额票房反响。 这部电影同时也是强烈借鉴和重构香港(功夫)电影,以亚洲底层妇女作为奇幻冒险故事的主角,又确实有微言大义之处。奥斯卡当局也愿意做这个成人之美的好人,嘉奖这一连串边缘逆袭,以示大会也雅俗共赏,亦全种族共融之义。毕竟近年美国太多街头针对亚洲人的暴力,另外是承认问题。 饰演公公的香港出身美籍演员吴汉章早前在另一获奖场合,一上去就以一句粤语开头打招呼,然后转回英语谈到,当初荷里活不曾视亚裔演员为票房担当,存在于电影中是可以,但不会是主要角色,现在他们也可以了。 新时代面对新难题 作为全球化重点机构的奥斯卡收纳了很多人材,因此经常也会收纳各种电影人背后的争议。虽说电影归电影,但电影还是社会关系之中的东西。 动作演员甄子丹最近接受外专访问(也好宣传电影《John Wick 4》)时突然分享政见,包括CNN、CNN报道对中国偏颇不公正,香港在 2019 年发生的示威是暴动,是他亲身所经历等。 专访一经刊登,有前社运人士“赴汤蹈火”在 change.org 发起联署,要求奥斯卡当局撤回甄子丹颁奖嘉宾资格,约一星期间,全球联署超过了十万,事件在美国获部份主流传媒如 CNN、BBC 和 Vice 报道。 甄子丹还是受邀出席了奥斯卡颁奖礼,并作为《妈》介绍环节的表演嘉宾。 被除名的人们 荷里活或者美国的文化工业,过去至今,仍不会将亲中爱国言论视为突破红线。正如荷里活还是经常有提案希望与成龙合作,只是成龙不感兴趣(包括《妈》一片当初希望请成龙演 Raymond)。 而荷里活近年遭“极刑”除名的人物,是牵涉“权力交易”、性侵女星、震撼美国社会的前影坛大亨 Harvey Weinstein。还有后来被揭发自 90 年代起性侵大量女性的喜剧演员 Bill Cosb。 导演波兰斯基 2003 年以《钢琴战曲》获得最佳导演,作品兼得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改编剧本奖,之后却被揭发曾与13岁少金持续发生关系,最终被除名(遭美国影艺学院开除会籍)。 2017年的 metoo 运动,正是由影坛开始。 与他们相比,其他仍算是“争议”,而不是重大过失。甄子丹作为爱国动作演员,在国际上可能与成龙算是差不多属性,也有自己的观众群。只是今天有关争议,也能够成功获得美国一些媒体关注,而这在过去已经不容易。这种改变,主要原因并不是在于个别人士,而是中国动作演员面对的时代环境不再一样。 冒起的香港因素 新近出现的因素是香港因素。2019 年的修例事件及街头运动,在全世界刷新了认知。毕竟已是一个讯息自由化的年代,一个在欧洲驾驶 uber 的司机听到“香港”,也会知道当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般人对此抱有一定同情,尽管在荷里活可能这仍不算什么,未触及私德和行为操守,仍属于灰色地带。 其中的分别,是 2022 年的美国,已经进入跟中国的策略性竞赛很多年,类似政策横跨了奥巴马政府末期、川普任期、拜登任期至今的美国。政府强化对中机制,民调中民众对华好感亦相对下降。 这样的氛围下,让每年都有的奥斯卡争议,这次其中一个是香港主题,反映美国国情变异,今天出头的亚洲脸孔演员,胜出者仍要面对中西两边互相争夺话语权,容易两面不是人。华人演员,或者甚至西方演员,纯粹从工作机会来看,最害怕是自己出现在 A 市场,就会被 B 市场抵制,反之亦然的风气。早在 2019 年间,迪士尼真人新版《花木兰》主演刘亦菲网上撑警言论,也为电影制造了莫大但命定的争议。 甄子丹的香港以及国际舞台 甄子丹早年在李连杰的黄飞鸿电影《男儿当自强》(1992年)担任最大反派,一炮而红,但之后未能继续突破,反而去了当时已属于弱台(相对无綫电视)的亚洲电视,拍摄《洪熙官》(1994》和《精武门》(1995)两部剧集。 香港主权移交之后,金融风暴加上沙士(SARS)疫情,导致香港社会经济爆破,广义的娱乐圈也面临寒冬。最后是张艺媒的《英雄》(2002)令他再次发热发亮。 中国观众和西方观众对《英雄》一片评论褒贬两极,很多中国观众一开始直呼是大烂片,但北美、日本市场反应不错。当时这部片提名 2003 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可惜最终没有胜出。很多西方观众应该是那时认识甄子丹。 之后的甄子丹与香港导演叶伟信合作,由《杀破狼》系列、《龙虎门》(2006)、《导火线》(2007)开始,在本地市场慢慢有了一批口碑不错的硬派动作电影,有了一轮铺垫才有了叶问。当时《杀破狼》还有未成为战狼标志前的吴京。 到了四十出头遇到“叶问”一角,获得“宇宙最强”的昵称,时为 2008年,亦成为甄子丹开始“火”遍中国的契机。 2010 年代至今,除了继续添食,开拍三套叶问续集,他也参演不少主旋律电影。例如《建国大业》(2009,客串),2017年有幸受邀跟“功夫大师”马云拍摄“攻守道”短片。 他也翻拍过《动武门》故事,再演陈真(2011),爱国色彩亦更加强烈,但可能因为市场反响不如预期,没有继续发展。(同剧男二黄秋生在 2014 占领运动后,被传封杀,绝迹中国市场至今。)在2014 年之前,连香港市场都比较接受的看法是,最多觉得这一部电影普普通通。 连政治上被定义为议会反对派的一众民主政党,也是当然认为自己爱国的,艺人更是不在话下。2003 年香港大游行、沙士疫情之后,中国与特区签订了 CEPA (内地与港澳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是一系列的经济融合,其中包括电影业,这一安排开启了中港合拍片的新生意。 在那个时空,想必是救命和重启经济最重要。在 10 年前这都是不会成为争议,因为香港基本上没有大争议,不容易上升到国际舆论。 功夫作为号召的符号 当然“叶问”系列当时亦和应了 2010 年代以来中国高涨的爱国民情。叶问由一次过痛打十个日本仔的爱国者,演化为痛打港英殖民地白人贪官,最后他到达美洲挑战海军陆战队。作为影视红星,其中的社会责任不言而喻,甚至增加了义务而必须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引来争议。 胜者全取、游走中西市场的生态,是否已响起生态警号? 动作演员要变成红遍大江南北的事业品牌,最合理的商法就是“背靠祖国”,与中华文化的符号、爱国主义的立场相结合,但他们也想军进荷里活。以前多的是西方影星被指支持同情藏独而受中方抵制,但现在西方也是一个空前讲社会良心、普世价值、政治正确的年代。 谁人也喜欢的明星,今天不多。这现象已扩散到动作演员。 摔倒手出身的动作演员 John Cena 亦以亲中闻名,亦同样因“台湾问题”的发言引发风波。在 2021 年间,他曾因为“误称台湾是国家”而在微博上拍片道歉,表示自己言论冒险中国民众: “我爱更尊重中国跟中国人,我很抱歉,对我的错误,对不起,我很抱歉,你必须了解,我很爱很尊重中国跟中国人,不好意思。” John Cena 甚至取了一个汉名“赵喜娜”以表示自己对中国文化的仰慕。 当时 Cena 正在宣传自己有份参演的《玩命关头9》,在中国获得上映,正处于热播时期。有关新闻在台湾也引发过一阵抵制声浪。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两次奥斯卡颁奖前,都有民意要求邀请乌克兰战时总统泽连斯基上台,但两次都没有成事。大会总有它不愿碰的事情,但不阻碍其支持者继续提倡。 世纪初进军荷里活的前辈 李连杰、周润发进军荷里活的 2000 年代初,中国刚进入世贸,与西方关系正有无限的发展准备开展。军事和政治高层要全面合作,商界如是,电影界则可能抱着一种 stereotype(刻板印象)和猎奇的趣味,但终究是接触了的。在草创时期,满足有没有,才解决好不好。当时双方的合作成果,今天看来还有很多可观之处。 南丫岛出了周润发,去了荷里活,当过主角,香港人觉得是个里程碑,中国则视为他和吴宇森、李连杰等是“最早一批杀入荷里活的华人电影人”,也是中国电影人的里程碑。虽然周润发现在回顾,似乎也不太满意荷里活时期的作品。 但这仍然主要停留在作品好坏的比较。周润发当时未需要特别用作品说好南丫岛或者香港故事。荷里活西方电影人则学习香港武打电影,将这些技法融入了主流大片, Matrix 系列(也是John Wick主演奇诺)则是当初第一批大获成功的作品。 香港电影总是很自由的 在韬光养晦的年代,动作演员在西方电影的呈现上没有那么文以载道,他们似乎有沦为工具模板的威胁,要抗争去改变,但当时也是别树一帜。相关片种有时被西方视为一种 cult cinema(昆汀.塔伦提诺爱的香港电影),一种很反叛(荷里活主流)的新鲜生猛事物。 以前影评界这样“劣评”某个年代的香港电影:尽皆过火,尽是癫狂。后来被引为了对自身特色的形容和赞美。在这一点上,也许《妈》片比叶问系列更让港产片迷感到亲切。 (歪脑的专栏、评论和分析文章均属文章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